着她的小名,这个,他从十几岁就开始挂在嘴上,而事实上也刻在心里的名字…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咬紧了嘴唇靠近他的唇,仿若回到当年他重伤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如此的依恋她“首长,囡囡在这里,囡囡记得的,军嫂十不准第九条,不要让你找不到我…首长,囡囡一直都在这里,从来不敢忘记…”
他意识模糊,只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便知是她来了。他的唇颤动着,仿佛又看见了S团那个临时搭建的舞台上,那个寒冷的高原之夜,她穿着小花褂儿,扎着两只小辫,一声声地唱着“兵哥哥…兵哥哥…”,唱得他心都颤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仿似想要抓住什么…
陶子一把握住了,将他的手放在心口,哭道“首长,囡囡在这里!在这里…”
他睁着眼,却看不见她,骤然之间却安详下来,缓缓吐出一句话“囡囡,不哭…”
陶子泪如泉涌。
囡囡不哭…
六岁,他给她梳着辫子,笨拙地手给她擦眼泪,说“囡囡,不哭…”
他回京,她抱着他大哭不已,他摸着她的羊角辫,给她擦泪,说“囡囡,不哭…”
二十六岁,她和他在S团宿舍的浴室里,重伤初愈的他,在覆满蒸汽的玻璃上写下:囡囡,不哭…
他一直到最后一刻,记得的仍然是“囡囡不哭”,可是,她这一辈子的眼泪,还是为他而流,为他流尽…
“是!首长!囡囡不哭!囡囡是最勇敢的孩子!”她答应着,却失声痛哭起来,一如当年六岁的她,咬着唇对他承诺“糖糖哥,囡囡不哭,囡囡是最勇敢的孩子…”
他脸上露出痛苦而挣扎的微笑来,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她耳边模糊不清地说“囡囡…囡囡…对不起…我…爱你…”而后,覆在她心口的手,无力地松开,挣扎的表情也回复平静…
陶子的心忽然间被掏空了一样,不痛,却空得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只怔怔地看着这个人,仿佛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医生终于无助地对他们投以抱歉的眼神,陶子都还傻傻地站着,仿佛灵魂出了壳一般…
小囡泣不成声,抱着陶子喊着“妈妈…妈妈…妈妈你别吓小囡…”,唯恐,妈妈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陶子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缓缓地俯下身来,贴在他身上,只是泪如雨下“首长,让囡囡再哭一次…囡囡不听话了好吗?就哭最后一次…以后,囡囡再也没有机会哭了…首长,不要对囡囡说对不起,囡囡从来没有怪过你,囡囡的心,一如六岁时一样,视首长为太阳,永远随着首长而跳动…”
陶子的话,让小囡哭倒在陆念之怀中,她从来不知道爸爸妈妈之间究竟经历过怎样的感情,可是,真好,爸爸最后一刻记得的人,只有妈妈…
甚至,连他深爱如斯的小囡,他也没有提起,也许,是因为他放心不下的只有妈妈…
当晚,宁震谦葬礼简单而庄严地举行,前来为宁震谦贺寿的小孩和方驰州怎么也没想到就这样参加了团长的葬礼;
然而,让他们更想不到的是,亦在当晚,他们的嫂子,陶子,亦与世长辞…
就在殡仪馆,在宁震谦灵前,她给他敬了香,而后,便久久地伏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