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检大人命令我这样了做的。
她如同疯癫似的,反复说过来说过去:没有人!
我说就是有!刽子手回嘴道: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们是两个人嘛。
那最好就瞧一瞧吧!隐修女揶揄地说道,把头从窗洞口伸进来好了。
刽子手仔细看了看母亲的手指甲,哪敢造次。
快点!特里斯丹刚部署好手下人马,将老鼠洞围得水泄不通,自己则骑马站在绞刑架旁边,高声叫道。
亨利埃再次回到巡检大人的跟前,模样儿真是狼狈不堪。他将绳索往地上一扔,一副呆子相,把帽子拿在手里转过来转过去,问道:大人,从哪儿进去?
从门呗。
没有门。
从窗户。
太小了。
那就打大些呗,你不是带镐子来了吗?特里斯丹说,怒气冲天。
母亲一直警惕着,从洞穴底中注视着外面的动静。她不再抱什么希望了,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绝不愿意人家将夺走她的女儿。
亨利埃。库赞从柱子阁的棚子里去找来绞刑时垫脚用的一只工具箱,还从棚子中拿来一架双层梯子,随即将它靠在绞刑架上。巡检大人手下五六个人带着鹤嘴镐和撬杠,和特里斯丹向窗洞走来。
老婆子,赶快把那个女子乖乖交给我们!巡检声色俱厉地说。
她望着他,好象听不懂似的。
上帝脑袋!特里斯丹又说,圣上有旨,要绞死这个女巫,你为何要阻拦?
可怜的女人一听,又如往常那样狂笑了起来。
我干吗?她是我的女儿!
她说出这个字的声调,真是掷地有声,连亨利埃。库赞听了也不由自主打个寒噤。
我也感到遗憾,可这是王上的旨意。特里斯丹接着。
她可怕地狂笑得更厉害了,喊道:你的王上,跟我何干!实话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
捅墙!特里斯丹下令。
要凿一个够大的墙洞,只要把窗洞下面的一块基石挖掉就可以了。母亲听见鹤嘴镐和撬杠在挖她那堡垒的墙脚,不由得大声地怒吼一声,让人心惊胆颤,随即在洞里急得团团直转,快如旋风,这是类似猛兽长期关在笼子里所养成的习惯。她一言不,但两眼炯炯光。那些兵卒个个心底里冷似寒冰。
忽然,她抓起那块石板,大笑一声,双手托起,向挖墙的那些人狠狠掷去。但因为双手抖掷歪了,一个也没砸到,石板骨碌碌直滚到特里斯丹马脚下才停住。她气得咬牙切齿。
这时,太阳虽尚未升起,天已大亮,柱子阁那些残旧虫蛀的烟囱,染上了玫瑰红的美丽朝霞,也显得悦目了。此时正是巴黎这座大都市一清早就起床的人们,神清气爽,推开屋顶上天窗的时候。河滩广场上开始有几个乡下人,另外还有几个骑着毛驴去菜市场的水果商贩陆续走过。他们看见老鼠洞周围麋集着那队兵卒,不由得停下片刻,惊奇地察看了一下,就径自走了。
隐修女来到女儿身旁坐了下来,在她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目光呆滞,听着一动也不动的可怜孩子一再喃喃地念着:弗比斯!弗比斯!拆墙似乎在进展。随着它不断的进展,母亲也不由自主地直往后退,将女儿越搂越紧,直往墙壁上靠。突然,隐修女看见那块石头(因为她一直守望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已经松动了,又听见特里斯丹给挖墙的人打气鼓劲的声音,从某个时候起,她就身心交瘁,这时振作起精神,大叫起来。说话的声音忽而像锯子声那样刺耳,忽而结结巴巴,仿佛嘴上挤压着万般的咒骂,一齐同时迸出来一样。只听见她叫叫:嗬!嗬!嗬!简直是坏透了!你们是一帮强盗!你们果真要绞死我的女儿吗?我告诉你们,她是我的亲骨肉!噢!胆小鬼!噢!刽子手走狗!猪狗不如的兵痞!杀人凶手!救命!救命!救命!他们就这样想抢走我的女儿吗?所谓仁慈的上帝,究竟何在?
于是她象一头豹子那样趴着,目光迷离,毛倒竖,口吐白沫,冲着特里斯丹咆哮着:
走近些,过来抓我的女儿吧!我这个女人告诉你,她是我的女儿,难道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有个孩子是什么意思?唉!你这豺狼,难道你从来没有跟你的母狼睡过?难道你们从来没有狼崽吗?要是你有崽子,你听到它们嗥叫时,难道你就无动于衷,不觉得肚子里在翻腾吗!
使劲撬那块石头,它已经松动了。特里斯丹冷冷地说道。
好几根撬杠一起掀起那块沉重的基石。已前说过,这是母亲的最后屏障。她扑了上去,使劲想顶住,用指甲紧抓那块石头,但是那么巨大的一块石头,又有六条壮汉子拼命撬着,她哪能抓得住,一脱手,只见它顺着铁撬杆渐渐滑落到地上。